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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國明(中山大學人文創新與社會實踐計畫舊港團隊博士後研究員);轉載自新作坊】
序幕:為什麼是社區劇場?
若是稍有留意中山大學於科技部人文創新與社會實踐計畫(HISP)的實作場域,不難發現幾乎都選擇了「社區劇場」(community theatre)作為行動策略,先是有前草團隊採集社區故事編導製作而成的《前鎮草衙我家的事》(2019)和《十月銀座街》(2020),後來接續的是左營團隊與社區居民共學共創的《左營是個記憶的所在》(2021),甚至於其他參與HISP計畫的學校團隊也都曾經採取不同形式的劇場方法來擾動、參與社區。因此,面對強調創新嘗試的計畫願景時,心中不免浮現的疑問是:為什麼還是社區劇場?
之所以會抱持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早在30年前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就已大力施行過「社區劇團活動推展計畫」(1991-1994),這個計畫主要遴選、扶植一些新興劇團,由他們負責編排具有強烈地方文化色彩的戲劇,同時也推展地方劇場活動、培育地方劇場人才。雖然,這樣的政策執行與現今所理解的社區劇場概念有著極大落差,卻也透顯出社區劇場作為營造方法的年深日久。然而,隨著當代社區型態的不斷演變,社區劇場的操作方法和展演形式也越趨多樣,但「讓人們走出私領域,成為一個『集體』以進行社會性的表達」[1]的核心理念,應是其歷久不衰的重要原因。
是以,奠基在中山大學HISP計畫過往推動社區劇場的經驗上,本文將從舊港團隊以高雄鹽埕為實作場域的戲劇作品《繁華攏是夢》(2021)出發,簡要記述這齣社區劇場歷經策劃、籌備、演出及檢討的行動軌跡,並且從中觀察一群由中山大學劇場藝術學系在學學生組成的築粹劇場,是如何引領社區居民參與戲劇製作和街頭展演,嘗試凸顯Z世代(Generation Z)對於社區行動的創意發想和實踐困境,最終希望能夠回應開頭提出的「為什麼還是社區劇場」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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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So Fun鹽埕的藝術陪伴
自2021年7月底開始,全臺各地疫情逐漸緩解,原本處處防護、戒備的社會空間暫時得以緩和,但對於歷經病毒傳染威脅的社區居民來說,如何跨出封閉的日常界限,重新開啟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交流,顯然是與病毒共處的後疫情時代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面臨這樣的生活景況,舊港團隊便邀請築粹劇場自9月中旬開始一同辦理為期將近半年時間的So Fun鹽埕系列工作坊,邀請鹽埕在地居民跨越疫情難關,以各種戲劇遊戲關照自我。事實上,從民眾劇場到社區劇場的實踐脈絡中,就經常透過各種工作坊形式,推助社區居民藉由戲劇活動說出自己想說的話,而這當然也是So Fun鹽埕的初衷。
時間回到9月18日上午,在新浜碼頭藝術空間舉辦的第一場工作坊「當我們同在疫起」,便是單刀直入地扣連疫情主題的戲劇活動,大夥兒懷抱著相見歡的心情,互相分享疫情生活種種。有意思的是,當時參加工作坊的社區居民幾乎為橫跨老中青不同世代的女性,這也讓活動過程中有關疫情生活的分享,形構出某種女性、家庭和母職的敘事,隱微體現疫情之下的性別觀點。
(中文) 工作坊一開始,築粹劇場的團員先是邀請社區居民圍坐成圈,彼此分享全國三級警戒的政令下對於日常生活的種種影響。雖然,多數居民認為疫情導致許多活動暫緩辦理,只能坐等在家,卻也可以趁此機會陪伴子女,多少彌補昔日匱乏的家庭時光,甚至還有樂齡民眾開始摸索、學習數位科技的工具技術,參與線上課程,充實生活之餘,也得以增能自我。
(中文) 緊接著,「疫幅畫」主題則是事先通知學員攜帶自身的防疫物品,藉由劇場團員引導的分組討論,不同小組需要決定如何表演防疫物品的用法或功能,讓其他組別猜謎,隱而不顯地融入戲劇表演活動。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時工作坊現場還出現不少學員帶來的特殊防疫物品,像是可以寫字、也可噴霧消毒的多功能酒精筆,或是擲入水瓶自製消毒水的二氧化氯錠,這些防疫物品的「與時俱進」,對於處處需要防護的生活來說,可謂相當便利。
相隔兩週,第二場工作坊「駐港映像」開始觸及社區資源調查,築粹劇場同樣事先通知社區居民記得拍攝與鹽埕有關的照片,藉此在分組討論的過程中,得以彼此分享影像背後的場景故事,甚至進一步發掘社區在地故事或議題。出乎意料的是,有居民主動翻箱倒櫃,找出1970年代後期在鹽埕地下街開設男性服飾店的照片,她娓娓分享著:「這邊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地方,那段時間也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個階段,我剛結婚,面對創業、然後生子,還有要經營家庭。」
(中文) 雖然,駐港映像工作坊的目標,是想要透過鹽埕照片分享在地故事,但在築粹劇場頗具創造性和遊戲感的戲劇活動設計裡,團員們引領社區居民藉由方才分享的照片故事,拆解重組為起、承、轉、合四幕劇形式的表演畫面。這場分組完成的「小戲」劇本先後演出兩次,一次是劇場團員和社區居民以默劇方式演出,一次則是搭配社區居民擔綱說書人的旁白角色,體現由社區居民親自述說在地故事的意義,甚至在構思畫面場景和肢體動作時,居民也紛紛提出想法,一同參與在地記憶的戲劇創作,也隱隱發展出戲劇活動的情感黏結。
接下來,在下篇文章當中,將會分別記述社區居民如何參與《繁華攏是夢》的劇本創作、公園街區的戲劇演出,以及這樣的社區劇場參與經驗對於自身的共感,由此來進一步思索「為什麼還是社區劇場」的命題。(待續)
[1]黃新高,〈劇場,讓社區成為什麼樣的集體?〉,《劇場事》7期(2009.07),頁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