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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承毅(林 事務所 執行長)

前言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來到年中,我想許許多多關心地方創生政策,發展與資源的關係人們,都一定明顯感受到從去年到今年這樣一年之間,國發會在許多的想法及作法上,進行了頗大幅度的調整,就我們知道的從前瞻計畫那邊挪出好幾個十億,然後把這些資源分配給各部會之外,原屬幕僚性質的國發會也自己跳下來當莊家,匡列了一定比例的金額準備自己來支持及核發,讓政策更能順利推廣及落地,雖然這並非國發會擅長的事,但勇於站到第一線的勇氣,還是值得要給予一個熱烈掌聲。

 

而放眼過去半年,屬於國發會的資源下放,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前幾個月才真正塵埃落定的國發會青年工作站,以及北中南東區的輔、導系統這兩件事情。關於青年工作站,老實說相當不容易,從374組全國投件當中,要選出最後30組,從長年擔任中央政府相關計畫審查委員的立場來看,低於一成的出線率,更讓人看出此次脫穎而出相當不容易。很開心能看到約有一億資金,化為資源落到十八個縣市,包含許多原民等中介城市等,確實成效不可能那麼快,但也期待後續能創造一些實質影響力。

青年是創生戰役中的唯一指名?

從教育部、到文化部、到經濟部、到農委會,就連目前國發會也是以青年為名來展開計畫,確實、青年會是擾動地方,改變地方很重要的一個關鍵。尤其台灣走向少子高齡,地方缺的是即戰力,而青年往往能補起這樣的縫隙。但就我一年等同要審查五百個不同計畫的經驗來看,就先不論熟面孔,而是談談,有那麼多的資源都落在同一個群體,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當然回到政府資源角度來思考,為什麼資源要給青年?某種程度上期待用資源來進行政策的引導,讓更多人願意走向一條他們過去不見得會選擇的路,讓政策資源成為青年返鄉第一桶金,這樣的力量良善也合理。但隨著時代的改變,也許我們對於青年的定義也早已不同?或許大家不知道,文化部的計畫,對青年的定義已從35加個10歲到45,而客委會有些計畫甚至到65歲,甚至去年因緣之故與國發會的龔主委面談,因此曾經當面問「到底青年定義為何?」而我所得到的回覆是:「只要有心有力,想為地方貢獻並付出的,都可以算是青年。」若真是如此,是不是慢慢的我們該有一些改變?

 

確實、我也常笑說,這個時代或這個年代,只要提到青年,不僅不會錯,還是絕對的政治正確。我們稱目前的二、三十世代為所謂的失落世代,是有一些世代資源上的分配與排擠,年輕的他們沒能趕上台灣經濟奇蹟的輝煌過去,當然隨著時代的開放,價值觀的多元,讓他們有不同於以往的直線思維,而在人生、職業上有了許多嶄新可能。也因此,許多人走向社會實踐,選擇一條不同的路。但回過頭談「資源」兩個字,我還是要說,從這幾年的經驗,只要你有決心,要做點什麼,又懂得表達或溝通,無論透過文字,或口語,真的很難找不到資源。

打開全民參與之新可能性?

順著這個脈絡往下走,當「創生」在過去兩年成為當紅炸子雞,由於創生背後所引動的許多價值、方法,很容易吸引年輕人,因此、無論青年自己也好、社會也好,就慢慢把這些行動視為是年輕人的戰場,年輕人的事。一向力挺青年與青年站在一起的我,在這時刻反而思考著,社會實踐可以如此偏食嗎?青年固然重要,但是否已經到了時刻,要以「全民、全齡、全域」投入來作為目標?怎麼說?首先、完全可以理解過往限制背後的思考,但當這個時代,平均餘命持續創新高,許多人的生涯規劃不見得是線性的情況下,中年、壯年、青少年,甚至老年或許都可以成為政策要去支持或支援的目標?因此,全民、全齡不應是口號或理想,而是要想辦法開始來落實。此外,全域這件事情,我覺得過去有一種很奇怪的氛圍,讓人家認為創生是地方的事,當然這是地方對於城市過往獨大下的一種反撲,期待資源能下鄉,改變許多現象,但我認為,如果我們認為創生是全台灣共同的事,應該就是要如同這次疫情一樣,需要走所謂的「同島一命」用一個大的脈絡來看台灣整個區塊的連動及發展。

 

地方要不要活化,城市要不要振興,除了有人有危機感、自發性,還須引入創造力,每個地方都應給對應的機會,因為地方消失的是人口,城市消失的是文化,哪個重要?我認為都重要!因此、我們怎麼可以把所有的重擔都放在年輕人身上,這樣年輕人不是太可憐了?就像在過去幾年審查過程中,不時會碰到有些青年人在地方長期蹲點,幾年過後沒能順利突破,就開始自暴自棄,而這背後當然存在了一些自身價值觀,還有責任感的驅動。投入地域實踐行動,真的需要如此悲壯到與地方共存亡嗎?當然承諾一定要有,但在完全利他思維之前,能否為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來及發展,有所保留?不求灑狗血式的絕對效忠或心生不疑,但求能找到一個平衡點,無論是一期一會或長久永恆,都可建構一段,不同以往的新人地關係。

怎麼會突然談起或想起這個概念?源頭來自七月初一封來自多年熟悉之文化部某政府計畫承辦的諮詢請求,而在幾天之後,抽空透過電話進行協助,長期陪伴這支計畫成長,每年四、五十位的青年下到地方,總覺得這是一支結合「青年X社區X文化X實踐」的紮根型計畫。記得三年前我是用台版「地域協力隊」來形容它,平均給予一年約四十多萬的資源,讓獲獎者可用一年時間,好好探索、努力實踐,找到一條生路來。如今七年也過去了,第一年的團隊年紀不小早已快過中年,不但成長到具有相當能量並可提攜後進,而由於這支計畫走得早,不得不說就成為部會的標竿。獎金制、業師制度、計畫成果展等,這支計畫如在地育成加速器般的為台灣各地培育了兩、三百位的青年種子,也算走到一個階段,也許可靜下來思索,釐清計畫的初心,並嘗試微調。而我這邊有一個大膽的提議,那就是請勇敢把「青年」兩字卸下。

拿掉「青年」兩字,計畫將更能海納百川

接著我繼續說,首先文化部並不是以青年為主要服務對象的青年署,而文化的範疇又十分廣泛,世代、族群、時期、風土等,我完全認同在第一個階段,需要打開,讓更多年輕人願意進來,如此以來傳承才能後繼有人。但老實來說,生理的年齡意義不大,因為連文化部也早在三年前,把年齡從青年頂標(35)的天花板,直接加上十歲到(45),那何不在計畫轉型之後,順勢把年齡這個障礙拿掉,因而更鼓勵更多不同類型,不同年齡及階段的人可以一起來爭取這個資源,尤其我想說的是,倡議了兩年的頂級世代(Premium Age),年齡介在50-65歲之間的中壯齡人口,這個族群,多半已面臨退休,要迎向第三人生,而在這個時候,對於地方,故鄉的依戀感將會更油然而生。如果想對地方有所貢獻,在過往多半是透過捐贈地方的方式來傳遞他的情感,或者是返鄉居住,過退休生活,但有沒有可能讓這一群有著足夠資歷,但身心仍相當旺盛的一群人,尤其當僅是要進行生涯轉換時,讓他們累積的資歷,人脈,熱情,能有所發揮?

 

這裡就更不用說,台灣科技業從業者退休年齡的相對提早,常常四十歲就已經賺飽一桶金,開始要過閒雲野鶴的人生下半場生活,而當成立投資公司每天在股海中穿梭,看著數字上下震盪的金錢遊戲到一個段落,如果期望到鄉下做一些事情,目前似乎只能走典型的創業模式,買地開農場、買個樓開民宿等,有沒有可能得以透過計畫的政策資源來引導他們,或許能在充分了解之後,有更近一步的發揮及貢獻?當然下一步就是,如果他們資金無虞,那為什麼需要跟政府打交道,而公部門端又可以提供他什麼資源,滿足他什麼樣的需求點?是提供業師的指導資源,是透過計劃長期累積的網絡來推他一把?還是資金或技術資源?但我相信撇開單打獨鬥,能有一個群體感,讓他們能加入攜手並進,不管是創造世代共好,或跨齡合創,都會是一個很棒的未來方向。接下來就是期待這一群人能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當多年來我們都在處理青年在地方碰到的問題,資金不足、專業不足、人脈不足,那當更成熟的一代也加入戰局,能否真正創造共好,就是接下來的關鍵。

 

無論如何,在創生這一局,在台灣邁向高齡少子這樣變遷的路上,青年必然會是絕對主力。但當創生也推動進入第三年,我一直認為接下來需要打開,把年齡打開、把業種打開、把領域隔閡都打開,讓創生成為全民的事情。而政府計劃存在的必要是為了扮演政策的推動器,透過資源來作為誘因,引導朝著既定目標前進。再有效與完美的政策,都有需要檢討、再精進的一刻,唯有時時刻刻思考,到底圖的是虛名,還是真心推進?每年計畫團隊的品質有越來越好嗎?追蹤幾年下來的變化等?那就可清楚資料、資源有沒有用到對的地方,當資源開始產生重疊,青年開始到處跑趴,當計畫熱度儼然開始停滯,那就該靜下來思考,該怎樣調整,並讓資源下到對的地方。

從他山之石,我們可以學習到什麼?

附圖這張海報是近期日本內閣府地方創生推進室的年度大活動2021 地方創生政策創意競賽」的宣傳廣告,而活動就從72日開始,一直到年底,而大家可以清楚從這次參與對象清楚看到,範圍可是下到國中生,上到一般大眾團體等,也就是說十五歲以上都可以來參與競爭。至於主題更是包羅萬象,可以是振興經濟讓地方有活力、可以是解決地方問題、可以是用App來協助在地、可以是疫情後復甦為題,也可以朝著人口減少,高齡少子來想解法。

而為什麼日本的競賽沒有設定年齡?有信心可廣納全日本跨時代的族群來一同參與,難道不怕大家認知、知識、經驗都不同嗎?當然這跟上述文化部的提案確實大不相同,但我想提另外一點,那就是日本早已經有一套具有完整在地資訊的RESAS系統(全稱為:地域經濟與社會分析系統),而這套完整的資料庫如其名,搜羅了許多即時、且重要的在地資訊,從基礎的人口統計到細膩的資訊分析,所以當一個外來者或者返鄉者,準備要投入在地實踐,可因此省掉不少前置工作,也可避免出現瞎子摸象的情形。要投入在地,田野調查的深度蹲點模式確實很重要,但在行動之前,能否先透過客觀或累積的資料,來降低進入門檻,讓更多人能從而關心,找尋到確切的議題及方向?

 

日本在RESAS上的推廣,一直不遺餘力,連我前年去日本最沒沒無名,高齡化超級嚴重的高知縣都自行舉辦推廣競賽。而這樣全國性的活動,為的就是能盡可能鼓勵更多人願意去參與,期盼更多人藉此建構返鄉的第一哩。因為實踐不能只是做自己爽的,也不能只是「憑感覺」行事。回過來說,台灣在兩年前也有建制一套類似日本的系統名為「TESAS」,但截至今天為止,到底有多少人曾經使用過?且因裡頭的資料得到啟發,甚至開啟返鄉實踐之路?老實說我從來沒聽過有人使用或因此而踏上返鄉路。道理很簡單,因為資訊的更新相當緩慢,因此到目前為止,台灣的地域實踐,除了真心有好好蹲點的死硬派實踐者之外,其他多半是瞎子摸象的展開,大家都會說我們這裡老人很多、說這裡沒希望,等相當帶情感性的話語,但如果沒有真實資訊作為支撐,這樣的地方實踐不就令人十分擔心?

 

最後想引用海報上的字句來做結尾:「閃耀的地方,需要更多的人投入!」青年確實是需要的生力軍,但如果能打開更大的可能性,讓全民全齡全域都能因而活化,這樣才是真正的同島一命,台灣不大,城鄉靠近,任何問題都是唇齒相依,唯有這樣的認知建立,創生才可能落地實踐,改變台灣的未來!